原标题：民族学考研：解释人类学是格尔茨受美国文化人类学传统的影响，并在马克思·韦伯、帕森斯、赖尔等人思想的基础上建立并发展起来的
试析格尔茨解释人类学理论
丁海祥
摘要：解释人类学是格尔茨受美国文化人类学传统的影响，并在马克思·韦伯、帕森斯、赖尔等人思想的基础上建立并发展起来的。解释人类学理论的实质是“文化的解释”，即通过深描的方法，探求研究对象文化中的意义结构，以达到对研究对象的理解。另外，“解释”是一种“解释的解释”、一种虚构，对人类学工作的评价应当以“准确”为标准。格尔茨的解释人类学理论并非十全十美，但其地位在人类学甚至整个社会科学领域的地位依然不可动摇。
关键词：格尔茨；人类学；文化人类学；解释人类学
解释人类学是格尔茨并不是凭空创造出来的，而是根植于美国文化人类学传统，同时吸收了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max weber）的“理解社会学”（verstehende soziologie）理论、美国社会学家帕森斯（talcott parsons）的结构功能理论以及英国哲学家赖尔（gilbert ryle）的“心的概念”思想等。
20世纪初，在博厄斯（franz boas）和克罗伯（alfred louis kroeber）等
人的带领下，人类学领域真正的专业模式已经在美国建立起来。当英国的泰勒和弗雷泽还在运用比较的方法进行人类学研究时，美国学者就已经转向了具体而实际的田野调查工作。此外，与英国学者注重对“社会”研究不同，美国学者更注重对“文化”的研究。美国人往往认为“社会”这个词太注重人类群体的纯物质和结构性的组成部分，而他们要表达的是一个更综合的概念，寻找隐藏在社会秩序中，或社会秩序背后的人们的态度和情感，因此更适合的词语是“文化”。1
马克思·韦伯的“理解社会学”认为“社会学，是一门科学，其意图在于对社会行动进行诠释性的理解，并从而对社会行动的过程及结果予以因果性的解释。”2社会中所有复杂的现象都是现实是由社会行动者和他们有意义的社会行动构成的，只有把握社会行动对于行动者所意味的意义才能够达到理解。进一步，为了达到理解的目的，就需要通过建立理念型（idealtypen）的方法，以便能够筛选出与特定研究问题相关的材料。
帕森斯在韦伯理论的基础上发展出了结构功能理论。帕森斯认为一切社会行动都处在一个行动系统之中。行动系统由三个亚系统组成：性格系统，由行动者的动机和取向组成；社会系统，由多个行动者之间的相互作用 和关系组成，其基本单元是角色而不是个人；文化系统，是抽象系统，包括信仰、象征符号、价值观。三个系统密切相关、彼此渗透。3
赖尔的“心的概念”思想认为，心理意识可以借助与实际的或可能的行为加以分析。为此，他提出了“disposition”这一概念，它指的是能力、理念、动机、态度、情感等，不同与作为瞬时感觉的心理事件或意识流，而是一种“倾向”或“意向”4
解释人类学理论首先是韦伯的“理解”概念开始的，格尔茨认为人类学工作，或说是民族志研究的目标即是要达到对研究对象的理解。“一部具体的民族志描述是否应该引起注意，并非取决于它的作者能否捕捉遥远的地方的原始事实，并把它们像一只面具或一座雕像那样带回来，而是取决于它的作者能否说清那些地方发生了什么，能否减少对鲜为人知的背景中的陌生行为自然要产生的那种困惑——这是什么样的人？”5 同时任何人类的社会行为都是可理解的，因为行为本身是有意义的，只要能够把握研究对象行为的意义就能够达成理解。格尔茨这样说道：“马克思·韦伯提出，人是悬在由他自己所编织的意义之网中的动物，我本人也持相同的观点。于是我以为所谓文化就是这样一些由人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因此，对文化的分析不是一种寻求规律的实验科学，而是一种探求意义的解释科学。我所追求的析解（explication），即分析解释表面上神秘莫测的社会表达。”6于是，格尔茨将人类学的研究目标明确为探求意义。
其次，根据韦伯的“理念型”的概念，为了达到理解的目的，就需要通过建立理念型的方法，格尔茨找到的理念型就是“文化”。文化概念一直是人类学的核心概念。自泰勒（edward tylor）的“复合体”定义起，至克拉克洪（cyde kluckhohn）于《人类之镜》中罗列的11种定义，数百种文化的定义行之于市。格尔茨对这样的现象颇为不满，认为削减文化的概念使之能够为人类学所用是他的首要任务。在这样的背景下，格尔茨提出他对文化的定义：“（文化）表示的是从历史上留下来的存在于符号中的意义模式，是以符号形式表达的前后相袭的概念系统，借此人们交流、保存和发展对生命的知识和态度。”7格尔茨的文化概念包含着两层含义。第一，文化是承载着意义的象征符号体系。格尔茨所说的符号是指“任何作为概念载体的物体、行动、事件、品质或关系”8，“是词汇，但是也包括姿势、图形、音乐、钟表类的机械装置，或珠宝类的自然物等任何东西，它们与纯粹现实脱离并将意义赋予经验。”9文化是公共的、客观存在的，而不是个人头脑中的产物。第二，文化能够控制人的行为以及社会现实。作为承载着意义象征符号体系，文化将意义赋予了人的心智。人的心智来源于赖尔的“心的概念”，格尔茨认为人的心智“不是一种行动也不是一种事物，而是有组织的倾向（disposition）体系，它在某些行动和事物中找到其表现形式。”10人的活动都依赖于文化所提供的资源。人们在文化模式的符号中去理解社会现实，并改变社会现实。通过对文化概念的重新解释，格尔茨将个人、社会与文化联系起来，将人类学的研究对象明确为文化。
最后，当研究的目标、对象明确之后，格尔茨解决的是研究的方法问题。格尔茨借用了赖尔关于小孩眨眼与挤眼的例子。赖尔说，如果有两个正在快读张合右眼眼睑的孩子，一个是不由自主地眨眼，另一个则是故意挤眉弄眼向一个朋友发信号。这两个人的动作完全相同，可以继续设想有一个孩子觉得挤眼这个动作十分可笑从而模仿挤眼，那么这个动作就成了模仿或者嘲弄。如果这个孩子为了更逼真地模仿这个动作，事先对着镜子练习一下，这个动作就成了排演。按照这样地思路，可能出现地情况是无止境的。如果只是“现象主义”式的观察它们，就不可能分辨出哪个在眨眼，哪个在挤眼，哪个在排演。但事实上，这其中的差别却是巨大的。赖尔所说的“浅描”指的正是这样的描述，最终描述的只是“迅速张合他的右眼眼睑”这个动作。而“深描”则不仅描述了排演者、模仿者、眨眼者、挤眼者的动作，还描述了动作中所包含的意义结构。11 同上，第7页。对于文化来说也是一样，一个相同的符号或是行为在不同的文化中可能有着天差地别的含义。格尔茨这样表述到：“（民族志工作者）实际面临的是大量复杂的概念结构，其中，其中许多结构既是陌生的、无规则的，也是含混不清的，而民族志工作者首先必须努力把握它们，然后加以翻译。”12 同上，第12页。因而，人类学家只有通过赖尔所说的“深描”的方法才能进行有效的研究。
综上所述，格尔茨所倡导的解释人类学，其理论实质是“文化的解释”，即通过深描的方法，探求研究对象文化中的意义结构，以达到对研究对象的理解。
另外，格尔茨还对解释人类学中的“解释”做了进一步说明。他认为“解释”其实是一种“解释的解释”。民族志工作者不能像古典时代的学者所认为的那样“完全钻进本地人的脑中”，与当地人处在同一等级级去解释他们的文化。事实上，“研究对象是一回事，对对象的研究则是另一回事”。“只有本地人才能做出第一等级的解释，因为这是他的文化。”民族志工作者所做出的解释是“第二和第三等级的解释”，是“虚构”的产物。13因而当人类学家在总结或评价自己的研究时，不应以“ 客观”为标准，而以“准确”为标准。“准确”的标准包含两个方面，一方面对于研究结论而言，要将研究得出的结论放置到研究对象中，去验证、修正结论；一方面对于研究方法而言，将研究的方法运用到新的研究中去，使之更为精确与普遍。在此意义上，人类学的工作始终处于一个未完成的阶段。
格尔茨之所以能成为一位伟大的人类学家，不仅在于其扎实、深入的田野工作，更在于其颇具特色的“解释人类学”理论。如本文所述，格尔茨从将“理解”作为目标开始，到对 “文化”概念的重新定义，再到明确“深描”的研究方法，最后指向对人类学工作的评价，解释人类学理论的自洽性不言而喻。
当然，格尔茨的理论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关于如何进行“深描”或是对文化中意义结构的分析，格尔茨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标准化答案。事实上，格尔茨田野调查中的成就很大程度上来自其个人的天赋，而后来者如果根据其理论进行研究，很可能陷入过度解释的泥淖，得出的结论也可能与其初衷南辕北辙。14简言之，格尔茨理论的可操作性不强。
然而瑕不掩瑜，格尔茨在人类学甚至社会科学中的地位依然是无可动摇的。正是在格尔茨建构其理论的过程中，人类学完成了从“寻求规律”到“探求意义”的范式转换，同时他对“解释”的重新诠释也使我们意识到任何社会科学的认识仅仅是“解释的解释”。
丁海祥（1991—），男，壮，江苏南通。硕士研究生，宗教学，上海师范大学。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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